2010年8月20日星期五

阿波里奈尔的信徒

他们几个谈起了一位法国诗人,
其中一个人手蘸茶水,在桌面上默写一首诗。
我不熟悉他们谈的诗人,只能从伶牙俐齿中
猜测这个外国人的写作风格和影响力。
他们接着谈起欧洲文学的整个传统,
以这个人为起点。啊,十九世纪,
我缺少确切的印象。我瞥见桌面上那颗心
快要蒸发干了,那是早逝诗人对诗的外形的创造。
我心中的火焰也已颠倒,昨日,
在一次愧疚中,我已决心熄灭那团被写作激发的火苗。
他们一谈到我所熟悉的几个作家,
我就能判断谁没有说到点子上,
继而,推断出他对法国诗人的见解也不会高明到哪里去。
一小时的唇枪舌剑——他们终于累了,
仰头痛饮啤酒,纷纷夸赞对方带给的帮助。
可我心里明白,这个人从不服输,
一次也没低头去遵照他人的意见修改诗句,
那个人,虽然不断合掌作揖,承认收获了不少真谛,
但我料定他的写作半年内不会有什么改观。
他们都问过我对每个人的近作有何看法,
我不会当面回馈,而是小心翼翼地用邮件尽数一个读者的得失,
我把褒贬平均分散在保险的、稳妥的修辞中。
但他们几乎很少谈论我的诗,严格地说,
他们所谈的远不如我已然反省的那么多、那么痛切。
一个死于三十八岁的法国诗人在东方还受到礼遇,
而我马上就要满三十八岁——我的诗没有飘洋过海去找知音,
甚至从来都是在咫尺之内自生自灭。
我没资格挑选它们的好读者。
我把它们生下来,不是给这世上添加无尽的烦恼,
但确属一场豪赌——我的青春已经为此耗尽了。